他们隔着大半个房间和一扇屏风对望着。
这些天原本已经压抑住了的担惊受怕、焦急纠结,一下子又浮现在了她的脑中。
而他的眸子如发丝一般漆黑,隐约能看到胸口、肩膀处的伤口密集可怖……她看不清他的眼睛,她看不透他双眸背后隐藏的情绪。
上一次隔着屏风对望时,他们看不清对方,还有些剑拔弩张,你一言我一语,谁也不肯让谁。
而今日,他们看得见对方,却相对无言。
连川从外面办完差事,匆匆赶了进来,在屏风的一侧停住了脚步。他看到如此情状,先是有些吃惊,后又低头默许,不去打扰,并悄悄观察着文庭冥的神情。
“你……好些了?”她神色黯然——数日不见,今日此景实在不是她心中所想象的。
“嗯。”文庭冥垂眸,避开了她的凝视。而她看不清的是,他眼神扫过了她的脚踝,但她的长裙曳地,盖过了那处包扎的痕迹。
“天色已晚,送裴老板回房间吧。”说罢,他低下头专心地拨弄着右手手掌的伤处,反复张开五指又缓缓合上。
裴子漪哑然,她还有许多未说完的话,但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。
房中寂静了片刻,连川才反应过来方才那句是对他说的,如梦方醒道:“……是,属下知道了。”
“不必劳烦了,我自已回去。既然你好转了,我也不便再久住,就当我顺便拜别吧。”
她转身,微微犹豫了一下,然后便径直走出了门去。连川目光追随着她,本欲跟上相送,但立刻就被文庭冥叫住了。
“连川,宫中来的这几位女官也该休憩了。”
“是,公子,属下都已安排好了,请各位女官移步。”
……
“什么?今晚的贵客是四个女子?”阿晚一边替裴子漪收拾书卷,一边疑惑不已。
何止是四个女子,而是四个身姿仪态不俗,又擅照顾病人的女子——裴子漪心中暗想。
今日见他,确实是好转了许多,想必前几日应是去了什么别院养伤。也许他效命的那位,或是其他的贵人,已替他寻了名医,又赐了美人贴身照顾……
裴子漪认为她的猜想应该八九不离十,如此想来,她也能放心了。虽今日她心中有些遗憾,或者说有些落寞也不假,但她留在此处,本就是想亲眼见他平安的。
“松雪,你便先替我收拾一下,菡居的衣裙首饰都留下,这些书卷我自已来便好。”
“裴小姐,你当真要走?”
“自然当真,不然,难道我还一直在菡居住下去么……好啦好啦,本来就计划着这几日回去的,戏院那里还有许多人等着我。”
她一边整理着手稿书卷,一边思量着:之前她对他所说的,冷静下来之后再好好谈谈,如今看来已不是好的时机。既时机错过,那便先各自安好吧。
主仆三人互相看看,松雪与阿晚极是不舍,裴子漪笑了笑,轻轻拍了拍阿晚难过的脸颊。
入夜,裴子漪梳洗完毕,换上了寝衣,熄了大部分的灯,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房中缓缓漫步。
今夜她有些读不进书,也无心构思戏文,柳先生的手稿已囤了好些未看。
她放下纸笔,盯着那被松雪叠得整整齐齐的包袱,正在出神间,听得门口似有动静,不知是风声还是有人走过。
她住的这一处很是僻静,少有下人经过,她疑惑地走到门前,靠近了问:“松雪,是你吗?”
门随即被一双手推开,她往后退了退,还未看清来人,门便又被那双手关上了。
“裴子漪,你想走?”他冷冷的质问,让房中更显幽暗。
他一把拉过她的腰肢,与自已紧紧相贴,又俯身提起她左侧的裙角,惊得她叫了一声,又自已用手捂住了嘴唇。
微弱的光亮中,她看见他正仔细查看她的脚踝,看完后又直起身来。
“你已性命无碍,也有许多人照顾……我走了也无妨。”裴子漪有些倔强地说道。
“照顾……你是说今日的那几个医官吗。”他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,扬眉问道。
原来是女医官。那就不仅是美人,还是医术精湛的美人了——裴子漪难得露出了一丝小女子的酸涩神态,虽然只有一瞬,却被他的双目敏锐地捕捉到了。
“你这是……不悦?”他面庞严肃正经,毫无蛊惑之态,却惹得她心如擂鼓。
“文公子,你三次夜闯闺房,若要寻我,就不能事先告知于我吗?”她顾左右而言他,但这也是她真心所想——毕竟这次,她又是只着宽松寝衣,发髻俱散……
“事先告知于你,你拒绝,我再夜闯,何必舍近求远。”他戏谑道,又是那个嘴上不饶人的文庭冥。
“你我还不是半夜这般相见的关系,你这是……”裴子漪又气又笑,瞪了瞪他。
“那你且说说,你我如今是什么关系?”文庭冥嗓音低哑,又更贴近了她一些,两人鼻尖约莫只剩三、四指的距离。
“明知故问。”她略略偏过头躲了躲。
文庭冥伸出右手轻轻拈住她的下巴,将她的脸庞正对着自已。
“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,你别想走。”说话时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唇上。
她的双唇在黑暗中如一颗泛着光的赭红樱桃,让他有些口渴。
他试探地又向她靠近了些,却被她的双手阻碍了动作。
她鼻息急促,两只纤细玉手从宽大的寝衣袖管中伸出,推在他的胸膛之上,令他不能再向前靠近。
他的动作亦僵住了。若放在先前,按照他的心性,应是不管不顾地攫取掠夺。但此刻,他却像一只被缰绳牵制住的烈马——虽在脑中已向她索取了千次万次,身体却停在原处,不再向前一步。
裴子漪的手掌紧紧贴在他的胸膛,能感受到他正压抑着胸口的剧烈起伏,亦察觉他眼中的渴望与失落。
她心下一软,便垫脚轻轻向前,与他双唇短暂地触碰了一下,又退回原处。
他喉头动了动,用眼神细细描绘了她的眉目,她的鼻尖,她双唇的轮廓……然后低声道:
“不够。”
她的睫毛轻颤了颤,又扬起头,在他的下唇处轻咬了一下。
“不够……”这次他的这两个字尚未说完,她便又轻轻抿唇,吻了吻他的上唇。
“裴子漪……”他用全身抵着她,将她推往身后的一根柱子上。她双手绕至背后,扶住柱子,方能保持身体平衡。
他再无法自抑,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。
他先是品尝着她唇间的柔软,接着唇舌交缠。他步步深入,一刻也不叫她得以放松。
他的动作由一开始的刻意放缓,变得越来越用力。他放任着自已索取,令她不自禁地嘤咛一声,随即双颊滚烫,喘息凌乱,惹得他愈发地不克制。
他放下了双手,扶上她的腰侧。她这样瘦,为何身上却感受不到骨骼所在,处处是柔软……他心下这样想着,放在她腰间的双手忍不住十指与掌心逐渐用力,不似抚摸,却让她心神凌乱,全身酥软起来。
他见她有些瘫软,又更用力地缚着她,用全身将她抵在那根柱子上。两人之间除了衣料,已再无空隙。
“你……你还有伤……”她尽力推开了他一点点给自已留出一点呼吸的空间。两人鼻尖相触,他的双目却依旧热切地盯着她的双唇,仿佛不理会她在说什么。
“你……我……你身体要紧……”她慌不择言。
“我现下身体如何,你想知道?”他将双目从她的唇上离开,带着笑意凝视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