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国公邢德怀,乃南宫钰的外祖父。自皇后邢芷容薨逝后,邢德怀对南宫钰关怀入微,几乎全程参与了其成长历程。
南宫钰每月皆会出宫,前往安国公府小住数日。于宫中之时,由宫里的淑妃负责照料其日常生活。
尽管南宫钰为现今皇族唯一的血脉继承人,然而太上皇对他的关注却甚是冷淡。除定期考查其学业进展外,极少召其前往太政殿晋见。
处于这种极端的荣宠与极端的冷漠之间,南宫钰心绪摇摆不定,内心满是不安,甚至怀疑自已不得太上皇喜爱。在这般反复折磨之下,他压力与日俱增,濒临崩溃的情绪不时出现。唯有太上皇正式册封他为太子,稳固其继承权,他方能彻底安心。
然而,先帝驾崩已有三年多,他也早已成年,太上皇却宁愿亲自执掌朝政,也不愿与南宫钰分享丝毫权力,甚至不给他进入朝堂历练的机会。这使得南宫钰愈发焦躁不安。
如今,他苦苦期盼的册封依旧毫无踪影,而太上皇却另行册封了一位公主。在清国,公主与皇子同样拥有继承皇位的权利,此举措无疑为南宫钰的皇位之路增添了重重阻碍,仿佛在向世人宣告,下一任帝位继承人未必是他。
邢德怀目睹自已最宠爱且寄予厚望的孙儿情绪崩溃,心中涌起一阵心疼。他走上前,将南宫钰紧紧拥入怀中,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:
“钰儿,不必惊慌。你是南宫皇族的正统血脉,绝非那些外来的野种所能比拟。苏思仪,一个区区商女,出身低微,怎能与你相提并论?”邢德怀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。
“放心吧,她不可能夺走你的尊荣,更不可能抢走你的权贵。太上皇一定是年老眼花,误信了谗言,才会做出这样的弥天大错。他不是才刚给苏思仪的夫君赐婚平妻不久吗?”
“这定是苏思仪使用了卑鄙的手段,让太上皇觉得下错了旨意。为了补偿她,太上皇才又下了一道更加离谱的旨意。”
在邢德怀的安慰下,南宫钰的情绪逐渐平复:“外祖父,您说的是真的吗?她已经成亲,而且皇祖父还为她夫君赐了个平妻?”
南宫钰的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,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:“原来她已经成过亲了,皇祖父竟然还赐给她公主之位。她是不是长得特别妖艳风骚?难怪她的夫君要娶平妻,想必是连她的夫君也难以忍受她。”
“那自然是的。” 邢德怀拉着南宫钰,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茶盏碎片,同时招手示意外面的下人尽快进来把碎片扫掉。
他把南宫钰安顿在金丝楠木交背椅上,重新让人端上了用青花绘茶盏所盛的贡茶,以及一盘南宫钰喜爱的油炸坚豆小吃。在炸过的坚豆上面洒了一把细碎的盐粒,咸香扑鼻,入口脆爽,是八皇子南宫钰最喜欢的零嘴。每次来到安国公府,邢德怀都会让厨房特意为他准备着。
南宫钰伸手抓了一把炸豆,径直塞进嘴里,那 “嘎吱嘎吱” 的咀嚼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响亮。随着炸豆被一点点嚼碎咽下,方才还在他心头疯狂翻腾的烦躁与怨愤,竟也仿佛随着那嚼碎的炸豆一同被咽了下去,情绪渐渐平复了些许。
“祖父,那你可得负责替我把那个叫苏思仪的解决了,不然,我若是登不上皇位,日后可就不会再孝顺你了。” 南宫钰边嚼着炸豆,边瓮声瓮气地说道。
自小便听着祖父在耳边不断讲述着有关他的未来。祖父常说,他是清国皇族南宫氏唯一的血脉,更是这清国皇位独一无二的继承人,待到太上皇龙御归天之后,他便会成为这清国至高无上的皇帝。那时,祖父时常将他抱在膝上,绘声绘色地向他描绘着登基大典之后的种种情形,那场面仿佛就在眼前,无比真切。
祖父还教导他,要做一个能让全国百姓敬畏于心的皇帝,只有这样,才不会有人敢去挑衅他的权威。而且,若想保证皇位稳固,那就需要他在登基之后把祖父册封为大丞相一职,到了那时,祖父就能替他分担那繁重的政务工作,他无需太过勤勉,便能成为清国历史上最为耀眼、最受世人称赞的皇帝,轻轻松松地俘获全天下百姓的民心,稳稳当当地成为那个被所有人尊敬且敬畏的九五之尊。
祖父口中所描绘的,那如同用鲜花着锦铺就而成的康庄大道,曾经感觉近在咫尺,触手可及,可如今,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这着实让他烦闷不堪,甚至觉得自已那尊贵无比的皇族威严,似乎都被人给侵犯了,心中满是愤懑与不快。
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,不单单南宫钰对其满心厌烦、不愿待见,邢德怀更是打心底里容不下。
在他看来,任何成为他宝贝皇孙登基路上的绊脚石,都必须被彻底清除,不留一丝痕迹。
实际上,他早已将苏思仪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。虽然还不清楚这女子究竟使用了何种手段,竟然能够骗取公主的地位,但在邢德怀的心中,控制一个区区女子,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
“放心吧,钰儿,不仅苏思仪的公主之位不会长久,她的命,也同样不会长久。我自会为皇子殿下分忧。”
邢德怀一边抚摸着他那长长的胡须,一边眯起他那狭长的眼睛,眼底的暗芒一闪而过。
书房内的紧张气氛终于开始缓和,祖孙二人正准备转换话题,此时,屋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:“国公爷,八皇子,二小姐与小小姐请八皇子前往绮梦园一叙。”
二小姐邢婉柔,邢芷蓉的亲妹妹,也是南宫钰的姨母。自从她生下一女后,丈夫因病去世,邢婉柔便带着女儿回到了国公府。
不知她出于何原因,将女儿的姓氏改为邢。亡夫族人对此并无异议,于是邢夏语也就成为了国公府中尊贵的小姐,将来也以国公府小姐、皇帝的表妹身份出嫁,必定风光无限。
得知姨母和表妹的邀请,南宫钰的眉头微微皱起,似乎并不愿意与女子过多交往。然而,祖父邢德怀却劝说道:“你姨母对你甚是想念,上次你来时未能相见,这次便去见见吧。”
南宫钰依旧显得不情愿,邢德怀的脸色微微一沉,南宫钰这才无奈地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紫金锦长袍,缓缓向外走去,嘴里嘟囔着:“是姨母和表妹想见我吗?”
管家的声音再次从屋外传来:“回皇子殿下,兴安侯府的李小姐也在。”
“李小姐?李黛儿?”南宫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,随着他的脚步渐行渐远,谈话声也渐渐消失。
南宫钰离去后,邢德怀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,轻轻抿了一口,放下茶盏时,他眼中闪烁着精明而恶毒的光芒,那眼神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正伺机而动,准备给予猎物致命一击。
似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,他对某件事情已经有了主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