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蕙咯咯大笑着松开缰绳,任由追风随意走动。那马儿见主人随了自已的心意,高兴地长嘶一声,迈开步子向西边跑去。
李世民也上了马,在后面紧紧跟随,每走一段,便弯弓搭箭,在沙地上射上一箭,作为标记。
走不多久,就见前面有几团黑影,隐约可以看出是躺着的两个人和一堆模糊的血肉。
江蕙想勒住缰绳,和李世民合计合计,可她胯下的追风却像是疯了一样,根本不听江蕙的驱使,向着那边直冲过去。
待跑到躺着的那两人身边,追风停下了脚步,用嘴拱着其中的那个男子。江蕙急忙跳下马,伸手把那趴着的男子翻了过来,看着那人沾满血污的脸,江蕙吃惊地叫道:“宇文大哥!”
这时,李世民也赶了来,半跪在江蕙的身旁,抬手去摸宇文成都脖子上的动脉,感觉指下有微弱的跳动。李世民也不顾宇文成都满身血污,跪坐在地上,将宇文成都的头抱在怀中,对江蕙道:“他还活着,快去取水来。”
江蕙正要去取水囊,忽然,从江蕙身后伸出一只手,一把抓住了江蕙的靴子。江蕙感觉不对,惊叫一声,身子下意识的闪出老远,这才注目观看。
抓住江蕙靴子的是躺在宇文成都近旁的那个女子。刚才江蕙和李世民都在关心宇文成都的生死,根本无暇去注意她。此时,江蕙觉得那被乱发遮着的面孔很是眼熟,细细一打量,不由得大惊失色,一个箭步冲上去,将那女子抱在怀中,叫道:“公主,公主,你怎么了?”
“水、水…… ”公主的声音异常的微弱。
李世民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切,听到公主的叫声,方才反应过来,忙将宇文成都放下,去将水囊取了过来,递给公主。
公主显然并没有受伤,喝了几口水后,便有了些精神。她回身一把抱住江蕙的胳膊,哭道:“蕙儿,快,快救救宇文成都。”
“好好,你先别哭,你怎么样,受伤了吗?你们怎么了?”江蕙边安抚公主边问道。
公主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道:“我没事,我们遇到了土匪。那些家伙对我们穷追不舍,非要杀了我们。我们人少,宇文成都为护我,左臂被剑划伤了。本来已经逃脱了,可是我们不知怎么就走进了沙漠,又不知怎么就怎么也走不出去。三天三夜了,水都喝光了,也没吃的,昨晚我实在是扛不住了,宇文成都就杀了他的马,让我吃马肉、喝马血,还剥了马皮为我蔽体取暖。可我还是冷,他就用功为我驱寒,后来我就睡着了。今天早上,我醒来时,就喊不醒他了。昨天晚上我就吃不进生肉,也喝不进马血,今天早上肚子饿得生疼,嗓子也冒烟了,后来就……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”
“公主为何不在宫中呢?出京来有什么事吗?”李世民问道。
公主抬头看看李世民,脸上泛起了红晕,支支吾吾不肯说。
江蕙见状,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。一定是这位宝贝故技重施,逃出宫来找她的李世民哥哥,宇文成都奉命带人来追,谁知路上遇到盗匪,误入了沙漠。”
想到此处,江蕙摇摇头,无奈地对公主道:“我的公主,您先喝口水,我给您找些吃的。”说着,放开公主,走到追风身旁,自追风背上取下王老板送给他们的褡裢。打开一看,嗬,里面有油饼、馒头、还有一只烧鸡和一包酱牛肉。江蕙把褡裢整个甩给公主,自已到宇文成都身边蹲下,扶起了宇文成都。只见宇文成都嘴唇干裂,四肢冰凉,眼睛紧紧闭着,仍然昏睡未醒,再摸脉搏,脉跳得快且微弱。
“要不要紧?”李世民也蹲了下来,关切地问。
“无妨,他是太劳累,而且太缺水了,只要有水有吃的,再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什么事了。二哥,你去把水囊拿过来。”
李世民答应一声,起身走向公主。
“可是,”公主正在大口地边吃边喝,听江蕙要水,忙举起手中的水囊,支支吾吾地说,“我太渴了……”
李世民上前接过水囊,拿起来晃了晃,对着江蕙无奈地摇摇头。
江蕙看看一脸尴尬的公主,又看看自已怀中面色惨白的宇文成都,咬牙道:“看公主现在的样子,精神和体力都还不错,宇文大哥的身子比公主强上百倍,怎么反倒不如公主呢?”
“这……”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。
“公主不要和我说,这三天来,他把吃的和水都让给了公主,公主也就理所应当地全部消受了。”
“蕙儿!”李世民听江蕙说得有些尖刻,忙出言喝止。
“不,二表哥,是我不好,我现在想来,这几天来,宇文成都确实没吃也没喝。”公主嘟囔着,随即她的声音又高了起来,“可是昨天晚上,为了让我拿马皮御寒,他明明杀了自已的马的,他明明可以吃马肉、喝马血的,可他非说那马是他的朋友,动都不动那马一下。你们说,要是但凡他喝一口血、吃一口肉,不就没事了嘛!真没见过像他这么傻的。”
江蕙难以置信地望着李世民手中那个空空如也的水囊,无可奈何地听着公主这番忘恩负义的言论,只觉得心中涌起一团无法遏制的怒火,脸色发青,一句话都说不上来。
李世民无奈地走过来,蹲下身道:“反正再有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出去了,我们不要耽搁,赶快走吧。”
江蕙抬头看看天上如火的太阳,在看看宇文成都惨白的面庞,摇头道:“不行,他已经撑不住了,再有两个时辰,我们带出去的就是宇文大哥的尸体了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公主没想到情况竟会坏到这种地步,吓得嘤嘤哭泣起来。
江蕙心中本就焦急,这时更是被公主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。眼见得宇文成都的脉搏越来越弱,江蕙一咬牙,抬手点了身边蹲着的李世民的穴道。李世民正在忧心宇文成都的安危,猝不及防,可穴道被点,又什么都说不出来,只惊讶地望着江蕙。
“对不起。”江蕙看着他,话语中满是真诚和无奈。
随后,江蕙将怀中的宇文成都放在地上,卷起了自已的袖子。李世民忽然意识到了她要干什么,无奈穴道被点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。
江蕙拔出匕首,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已的手腕,然后将流着鲜血的伤口凑到了宇文成都的嘴上。不大功夫,伤口凝固,江蕙便再割一刀。看着这一切,公主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,江蕙每割一刀,她便捂着自已的嘴,惊骇地大叫一声
过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,江蕙感觉自已有些头晕,又看宇文成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,便不再制造新的伤口。回身想给李世民解穴,可是点了几次,竟然毫无作用。江蕙苦笑着瘫倒,冲着公主大吼,“过来帮忙!”
公主惊魂未定,连滚带爬地来到江蕙身边。江蕙用手指指自已挎着的背囊:“打开。”公主依言,哆哆嗦嗦地打开背囊,望着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怔了怔,抬头又看江蕙。
“拿那个绿色的小袋子,对,就那个,从里面拿三片参片,给我们三人每人嘴里放一片。好,很好。接下来,取那个白色四棱形的小瓶,打开盖子,撒一些药粉在我手腕,慢一点,这东西很金贵的,好吧,心疼死我了,好了,盖上盖子吧!收不回去的,啊呀,收回去也不能用,您省省吧!接下来做什么?您问我,您不知道?好吧,我的祖宗,接下来用里面的绷带给我包扎一下。怎么包,祖宗……”
公主手忙脚乱地听着江蕙的指挥,先前还能笨手笨脚地完成,可撒完药后,手里拿着绷带,却是左比划右比划就是不知道如何弄,急得眼泪直掉。
这时,一双大手伸了过来,接过她手中的绷带。公主回头一看,是李世民。
李世民面沉如水,一言不发地给江蕙包好伤口,然后卸下追风的马鞍,将江蕙抱起,横担在追风背上,接着是宇文成都,横担在江蕙身旁。公主这下明白,李世民这是要出发了,忙站起来,蹭到飒露紫的身旁。李世民收拾了一下地上的东西,过来把公主扶上马背,然后牵着两匹马的缰绳,沿着来时所做的标记,回到先前江蕙插入第一支箭的地方,接着取出司南,学着江蕙的样子定了方向,这才复又上路。
大约走了半个时辰,江蕙恢复了一些体力,喊李世民停住,说自已可以骑马了。李世民头都没回,脚步也没停,自顾自往前走。江蕙喊了几嗓子,见李世民不理,也就不再做声。
又走了足足两个时辰,终于看到了沙漠的边缘。触目所及的地方,终于有了房屋与树木。
深秋的边塞,那树木上的叶子已经零零落落,可就是这萧瑟的一抹黄褐色,却叫李世民的眼前一亮,脸色也渐渐和缓起来。